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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 | 熊亮:在水墨的“静”与“狂”之间

今年3月,中国原创绘本作家,台湾开卷最佳童书奖得主熊亮来到米兰布雷拉美术学院,在一场别开生面演讲中,与各国师生分享了他几十年创作道路上的心得。

艺术家熊亮

近几年熊亮更多是和他的绘本一起走进大家的视野。而这一次不远万里到来,要聊的是他对中国传统艺术实践的感悟。

熊亮从小练习中国传统绘画,到今天已四十余年,但他却在演讲一开始就说,这么多年的练习和实践,也没有我近两年学中国功夫得到的感悟来得深刻。功夫里面讲的“空”,是种无我的境界,放到艺术创作里,就是脱离“我”的角度,忘掉“我想”,“我要”,开始真正的感受周围的一切,找到“通感”的途径。

ART百觀:关于中国传统绘画的庞大框架和当代艺术极具个性的表达之间的矛盾,您是怎么处理的?

熊亮:传统艺术强调“规则”,艺术家需要一套标准来做评判他们的创作。我认为处在这种矛盾当中是有益的。我们不是困扰其中,而是通过观察和思考看到这种不同到底来源于何处,它的本质是什么。比如我们不难理解,这种矛盾,也就是传统和当代艺术的脱节中间其实有很多历史原因,当我们多角度通观整个过程的时候,就能知道作为一个艺术家应该怎么去做。所以我们其实是在这个矛盾里找到前进的动力。另外,正因为很多人觉得中国的艺术是趋于典雅的,悠远平静的,就像我的一些跟节气有关的作品,而在其他作品中的笔触都反其道而行之,常常是非常疯狂和激烈的,就是不想一味延续固化了的语境,同时也融入我自己的个性特征。我特别赞同今天在座的一位学者说,你一定要大胆地砍去所有你认为不对的,保留下来的就是能最直接地触动你的东西。

《小石狮》

ART百觀:这些观点可以看作是您在这种矛盾里找到的属于自己的独特性吗?

熊亮:可以这么说。其实我认为创新的可能性非常之多,中国艺术家比较容易被前人所创造的东西束缚。所以说不一定去强调创新,而是需要明白如何不受前人束缚,这样以来你就能发现,可做的东西太多了。比如学习中国传统艺术是我个人成长的过程,当我能够真正打开自己的内心,处于一个开放状态,我会接收到很多信息,它不只是在传统艺术这个“象牙塔”里面去获得感受。

ART百觀:在学习中国画的过程中,您是如何选择保留和摒弃的?

熊亮:说到“摒弃”,并不是否认传统。举个例子,唐诗宋词在我看来是美的,但我觉得它不是最高的艺术境界。因为那是一种特定的文化环境或者说一种特定的理想抱负,出发点是个人,并未拓展到更广阔的视角。但先秦文化就不一样,当他们谈音乐,就是在谈声音的艺术本身,不会像唐宋文人一样处在某个集体理想的范畴中,后者更关心自我远大抱负能否实现。当然它积极的一面我们不能否认,但另一方面他们也自然而然被那个时代所局限住。说到底,中国艺术应该有一条更独立的道路。

《寻暗集》

ART百觀:在这个不断摒弃的过程中哪些东西被保留了下来?

熊亮:始终不变的就是毛笔和线条以及它所承载的精神。

ART百觀:脱离国内比较普遍的美术教育模式对您创作的影响是什么?

熊亮:我从小就有机会在自己的画室里感受创作,比起有老师手把手地教,虽然会产生很多的错误,但我觉得一个自由的创作氛围更重要,而且在不断犯错的过程中收获更多。但在这种情况下,我就必须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整理出一套法则,比如做绘本,对画面结构的把握,对不同年龄层受众的偏好和对书本制作的过程,甚至是绘本书名的语法结构等等,我都回去做非常精细的研究和学习。

ART百觀:关于国内美术教育,能分享一些您的感受吗?

熊亮:我们中国的美术基础教育的体系有很多问题,它的方向不够明确。我曾在中央美术学院教学,也在其他美院做研究生导师,会看到比如专攻中国画的学生,却需要先学习西方绘画基础。考试采用的素描和色彩模式,在早期的教育理念中,确实可能起到某种变革作用,但在今天看来,这套学习方法和中国传统艺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不同的艺术门类都有一套特有的体系,并不是一种基础教育方法就能涵盖全部的。所以我一直都不断在教学上做新的尝试和探索,不论校内或校外,都和我的学生们一起,希望找到一条更好的途径。

《二十四节气》

ART百觀:是怎么开始儿童插画创作的?

熊亮: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当时中国的绘本这一块领域还没有形成规模,而融入中国文化元素的绘本,市面上更是绝少看到。由于我在基督教家庭长大,受西方文化的影响很深,刚开始画的人物都是西方人的形象,但我从小又是画中国画,所以就想到尝试用绘本的形式讲中国的故事。另一个是说,不管做什么题材,思维结构会逐渐变化,我发现我逐渐把绘本变成了图像诗歌形式,并且找到了极大的乐趣,完全沉醉在里面。

ART百觀:相比艺术创作,绘本的创作对您来说有哪些不同?

熊亮:从绘本的绘画形式上来说它是无法满足我的,这点毫无疑问,你看我画画的时候会追求一种极致。但绘本不能这样做,所以我就把乐趣放在讲故事本身上,暂时脱离一个画家的状态。

《京剧猫》

ART百觀:您在创作过程中如何面对中国文化和艺术的当代性探索这个议题?

熊亮:我觉得中国的艺术家其实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是每个人的层面和角度不一样。个人而言,其实我没有任何属于当代艺术或绘本创作或者其他领域的身份,我关心的是中国文化的走向问题,关心它将会变成什么样子以及如何影响我们的未来。由于我的绘画完全是属于东方的,所以中国文化是不可回避的话题。我并不主要关注它如何得到其他文化的承认,因为这必须有个前提,就是它需要在当代艺术,在商品,在大众文化比如电影、戏剧、绘本、小说等等的形式中找到它的表达方式,去与外界沟通,能沟通的就是文化,无法沟通的就成为传统。我们可以把传统作为交流和学习的桥梁,但它并不是我们最终的目的。

《寻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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